又下雨了，苍茫的天色让人想起在耆拉斯（Chilas）的那个黄昏，我们留宿的是一家单层平顶的小旅馆，琼和我找到一架木梯爬到屋顶上去看风景，静静地看着巴基斯坦深秋里，深蓝色的天空，袅袅的炊烟，暮色苍茫中小麦田里的人影，远处两三盏微弱的灯光，听着麦田里隐约传来的谈话声，那年的秋天，干燥、清爽，空气中弥漫着收割后的丰饶，今年的秋天，一切都不一样了……我们在屋顶找到的木凳上坐到天空全黑，更多的灯光亮起，然后旅馆起了小小的骚动，为我们准备的晚餐可以上桌了，众人却找不到在屋顶上被暮色笼罩着的我们。

星期天一早就下雨了，拳练完了，雨还没停，和师兄师姐们去组屋楼下的咖啡店吃早餐时，雨更大了。心想，又有地方要淹水了。每年9月，菲律宾、台湾、日本和中国大陆沿海刮台风时，新加坡的雨水也多，还好这里没有台风，只有暴雨，经过多年扩建汇集雨水的水道后，虽豪雨后仍会有多处积水，但已不足成灾矣！巴基斯坦就不同了。水灾从“逾千人死亡3300多万受灾，巴基斯坦吁国际助应对洪灾”到“巴基斯坦水灾1314人丧命，当局泄洪10万人被迫放弃家园”，让人怵目惊心。

北部的冰川融化，灾情最严重的却是南方的信德省（Sindh），碳排放量微不足道的巴基斯坦，却成了全球变暖的受害国，死亡人数近1500人，估计损失300亿美元。虽说这是一种“黑狗偷吃，白狗当灾”的冤屈，但是多年来耕植地不断的开发，树林的砍伐，再加上缺乏水利工程的建设，也让暴雨一来，政府和人民就束手无策，人类如果不提前自救，能做的也只剩下怨天尤人了。来回首都伊斯兰堡、吉尔吉特（Gilgit）、卡里马巴德（Karimabad）和拉合尔的三个星期中，遇到的巴基斯坦人都很亲切热情，想到大水淹没了他们的房子、果树、菜园、棉花、小麦和玉米田，不免揪心。

巴基斯坦国家灾害管理局说，这次的水灾是季风强降雨和北部山区冰川融化带来的洪水所导致的。其实，巴基斯坦北部喀喇昆仑山脈西段的巴托拉冰川（Batura Glacier） ，南端的锡亚琴冰川和其他几个冰川在多年前已经开始融化。2008年的秋天，一个天空很蓝的下午，琼和我从罕萨山谷（Hunza Valley）来到了喀喇昆仑山脈旁支的帕苏冰川（Passu Glacier）观望处。我问向导萨菲，这冰川一直以来都是距离观望处这么远的吗？哦，不，萨菲有点感慨地说，我第一次看到这冰川的时候，她还覆盖着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……我抬头，冰川在耀眼的阳光下，像盘绕弯曲的大白蛇。白蛇如今应该已厌倦了人世间的贪、嗔、痴和寡情薄义，正悄然地退回了遙远的雪山。这次她应该是心死，不会再回来了……像天气，再也不会转凉了。